37-2 舊疾和新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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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-2 舊疾和新恨
火堆之上撐開的野兔肉被烤得滋滋作響，周遭空氣裏彌漫著油脂的味道。水囊不知何時丟在了何處，蘇喬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，終於在角落發現一個破了半邊的瓷罐，他拿了便奔向河邊，洗幹凈盛了半罐水帶回破廟裏。
他將瓷罐仔細地架在木架上，聽見幾聲哼嚀又趕緊撲過去，跪在地上俯身聽白君琰說話。
白君琰像是醒了，細細咳嗽兩聲，一手緩緩擡起來吃力地搭在他的肩頭，又順著手臂一點點地滑下來抓住他的衣袖：“藥……”
蘇喬楞了楞，隨即伸手在他腰間摸了摸，發現空無一物，又急忙摸到他胸前，終於在衣襟裏面摸到一個十分精巧的小瓷瓶。
他拿瓷瓶給白君琰看，待白君琰辨認點頭後馬上倒了一粒在手心，另一手探到他背心去，坐在他身後抵著後背將他扶著斜斜靠在自己身上，把那一粒小小的褐色藥丸送進了他嘴裏。
看著人將藥丸吞咽下去，他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等藥效上來的這期間，他雙臂一直緊緊將人抱著，胸口貼著懷中人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出氣，怕驚擾他休息，又怕他醒不過來。
旁邊架子上的兔肉都快烤幹，瓷罐裏的水涼了又燒，燒了又涼，瓷罐開始和兔肉一樣滋啦作響。蘇喬終於看見白君琰眼睫顫動，悠悠轉醒，他一口氣提著許久也終於放下，沈到底時胸口還陣陣悶痛。
“你要將我嚇死了。”他彎下身去，抱著白君琰的肩臉頰在他額頭上蹭了蹭，“可好些了？”
白君琰擡手起來手掌覆在他手背上，動作輕緩地拍了拍，喑啞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“你方才簡直像要把一顆心都吐出來，這叫沒事？”蘇喬松手“推”了他一下，聽得他一聲悶哼，趕緊又問：“還痛？”
“睡了一覺，不痛了。”
“你還笑得出來？”蘇喬是真不高興了，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將人推坐起來，接著運功真氣游走全身，掌心匯聚一股溫和的內力輕輕搭在他的背心，“你既不告訴我到底怎麽了，那我只好自己給你療傷。”
白君琰偏過頭，一手握住肩上那只手，急急解釋道：“舊疾——是舊疾，阿喬不要用真氣為我療傷，停、停下……”
蘇喬聽不進去，輕輕甩開他的手，撇嘴又道：“現在說，晚了。”
“當真是舊疾，只是發作之時情形可怖些，並不危及性命——閣主將我帶去飛星谷診治過，就連淩君谷主都說了沒什麽大礙，阿喬——”
“昀叔叔帶你去找飛星谷主了？”蘇喬收了力，白君琰順勢後倒，被他扶了一把靠在肩上，“那你上次在鳳臺夢游，也是病癥之一？”
隨著這一股真氣註入，白君琰舒服了許多，他自己坐起來緩緩運功調息，趁機編了個妥當的說辭，才道：“或許是。聽淩君谷主說此癥癥狀覆雜，不好論斷，少時在西域偶有發作，大夫看了也說不出原因來。”
“早就有的舊疾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白君琰看著神情嚴肅緊張的蘇喬，笑著溫聲又道：“是舊疾了，發作之時有些兇險，讓阿喬擔心了，實在是不應該。”
蘇喬臉色一沈：“你早該與我說。”
“怕你擔心。”
“方才那樣讓我見了我就不擔心了？”蘇喬揚聲反問，拿起一邊的藥瓶晃了晃，道：“這藥是淩君谷主給的？”
白君琰頷首：“是，能夠抑制舊疾不發，一月之期。”
江月輝把藥給他的時候叮囑過，若是服藥之後不足一月又發作，便意味著他體內蠱毒越發頻繁，沈睡多年的蠱蟲蘇醒，所帶來的痛苦煎熬並非常人能忍，要想解蠱，除非知道這是什麽蠱，否則神仙難為。
可他根本不記得是何時中了蠱，更不知自己身上有這樣的蠱。
見蘇喬沈默，從他不悅的神色上覺察出他的憂心，白君琰有意將話題轉開，便指著那幾乎要烤幹的不知是何物的一塊，笑問：“那可是能吃的？”
蘇喬瞥一眼兔肉，又瞥他一眼，冷著臉道：“方才能吃，現在不能吃了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，那我便忍著吧。”
“……我去再抓一只，等著。”沒好氣地扔下這麽一句話，蘇喬起身又推開破舊的門走了出去。
不多時他拎著一只洗幹凈的山雞回來了，另一手滴著水，將山雞往白君琰的方向一扔，拍拍手走到另一邊坐了下來。
白君琰兩手捧著一只山雞發楞，看著蘇喬將四周能用的稻草拖在一處，收拾出來容兩人躺下的一塊，回頭看他一眼，轉身又用腳把一半蹬開了——那意思很明顯，涇渭分明，你睡你的我睡我的。
“阿喬不吃嗎？”他於是捧著雞問。
蘇喬直接躺下抱著手背過了身去。
白君琰失笑，用樹枝將山雞穿了架在火堆之上，又把半罐水重新放在火上燒，想著烤好了再哄著人吃一點。他盤腿坐著，原是盯著那山雞看的，看著看著視線便穿過抖動的火苗落到了蘇喬身上。
他往火裏添了柴，火越燒越旺，他心裏的妒意也愈發燒得劇烈。
這滿心的妒火，幾乎將他變成另一個人。
山雞烤好，他用手撕了一塊，沖著那背過去的人輕聲喊：“阿喬？雞烤好了，吃點再睡。”
可回應他的只有外面呼呼風聲，蘇喬像是快要睡著的樣子，動了動並未答他的話。他便走過去，蹲下去用幹凈的手拍拍蘇喬的肩，聲音愈發溫柔：“阿喬，今日你沒好好吃東西，起來吃了再睡。”
“唔……”蘇喬瞇著眼睛看看他，又轉朝火堆那一邊，接著睡了。
白君琰低頭看著手裏的雞腿突然沒了食欲，走回原處準備將雞腿穿回柴棍上，也不吃了。不料身後原本應該“睡著”了的人低聲嘟囔道：“我好不容易抓來的，你不吃我便再也不搭理你了。”
“那——”
他回頭，見蘇喬輕咳兩聲又閉上眼睛繼續睡，只得老老實實拿起來咬了一口。
吃完收拾幹凈手，火堆旁已經傳來了蘇喬均勻細微的鼾聲，白君琰添了柴把火燒得旺了些，又在蘇喬身後不遠處又生了一個火堆。
周圍整理妥當後他才輕手輕腳地走到蘇喬背後，把那一半稻草墊子推上前，接上蘇喬身下的那一個，而後他躺在草墊上，餘光可見一旁竄動的火焰。
“劈啪”一聲，幹柴燒斷了。
他側過身，屏著呼吸一手緩緩伸過去搭在蘇喬肩上，再一點點探到他胸前——他輕輕從身後抱住身前熟睡的人，眼底映出面前的火堆，視線逐漸模糊。
半晌，他沈沈地、懇切地，對著那逐漸微弱的火光說了一句“對不起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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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不知該心疼誰，於是決定心疼沒有存稿了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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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將瓷罐仔細地架在木架上，聽見幾聲哼嚀又趕緊撲過去，跪在地上俯身聽白君琰說話。
白君琰像是醒了，細細咳嗽兩聲，一手緩緩擡起來吃力地搭在他的肩頭，又順著手臂一點點地滑下來抓住他的衣袖：“藥……”
蘇喬楞了楞，隨即伸手在他腰間摸了摸，發現空無一物，又急忙摸到他胸前，終於在衣襟裏面摸到一個十分精巧的小瓷瓶。
他拿瓷瓶給白君琰看，待白君琰辨認點頭後馬上倒了一粒在手心，另一手探到他背心去，坐在他身後抵著後背將他扶著斜斜靠在自己身上，把那一粒小小的褐色藥丸送進了他嘴裏。
看著人將藥丸吞咽下去，他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等藥效上來的這期間，他雙臂一直緊緊將人抱著，胸口貼著懷中人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出氣，怕驚擾他休息，又怕他醒不過來。
旁邊架子上的兔肉都快烤幹，瓷罐裏的水涼了又燒，燒了又涼，瓷罐開始和兔肉一樣滋啦作響。蘇喬終於看見白君琰眼睫顫動，悠悠轉醒，他一口氣提著許久也終於放下，沈到底時胸口還陣陣悶痛。
“你要將我嚇死了。”他彎下身去，抱著白君琰的肩臉頰在他額頭上蹭了蹭，“可好些了？”
白君琰擡手起來手掌覆在他手背上，動作輕緩地拍了拍，喑啞道：“我沒事。”
“你方才簡直像要把一顆心都吐出來，這叫沒事？”蘇喬松手“推”了他一下，聽得他一聲悶哼，趕緊又問：“還痛？”
“睡了一覺，不痛了。”
“你還笑得出來？”蘇喬是真不高興了，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將人推坐起來，接著運功真氣游走全身，掌心匯聚一股溫和的內力輕輕搭在他的背心，“你既不告訴我到底怎麽了，那我只好自己給你療傷。”
白君琰偏過頭，一手握住肩上那只手，急急解釋道：“舊疾——是舊疾，阿喬不要用真氣為我療傷，停、停下……”
蘇喬聽不進去，輕輕甩開他的手，撇嘴又道：“現在說，晚了。”
“當真是舊疾，只是發作之時情形可怖些，並不危及性命——閣主將我帶去飛星谷診治過，就連淩君谷主都說了沒什麽大礙，阿喬——”
“昀叔叔帶你去找飛星谷主了？”蘇喬收了力，白君琰順勢後倒，被他扶了一把靠在肩上，“那你上次在鳳臺夢游，也是病癥之一？”
隨著這一股真氣註入，白君琰舒服了許多，他自己坐起來緩緩運功調息，趁機編了個妥當的說辭，才道：“或許是。聽淩君谷主說此癥癥狀覆雜，不好論斷，少時在西域偶有發作，大夫看了也說不出原因來。”
“早就有的舊疾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白君琰看著神情嚴肅緊張的蘇喬，笑著溫聲又道：“是舊疾了，發作之時有些兇險，讓阿喬擔心了，實在是不應該。”
蘇喬臉色一沈：“你早該與我說。”
“怕你擔心。”
“方才那樣讓我見了我就不擔心了？”蘇喬揚聲反問，拿起一邊的藥瓶晃了晃，道：“這藥是淩君谷主給的？”
白君琰頷首：“是，能夠抑制舊疾不發，一月之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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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蘇喬沈默，從他不悅的神色上覺察出他的憂心，白君琰有意將話題轉開，便指著那幾乎要烤幹的不知是何物的一塊，笑問：“那可是能吃的？”
蘇喬瞥一眼兔肉，又瞥他一眼，冷著臉道：“方才能吃，現在不能吃了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，那我便忍著吧。”
“……我去再抓一只，等著。”沒好氣地扔下這麽一句話，蘇喬起身又推開破舊的門走了出去。
不多時他拎著一只洗幹凈的山雞回來了，另一手滴著水，將山雞往白君琰的方向一扔，拍拍手走到另一邊坐了下來。
白君琰兩手捧著一只山雞發楞，看著蘇喬將四周能用的稻草拖在一處，收拾出來容兩人躺下的一塊，回頭看他一眼，轉身又用腳把一半蹬開了——那意思很明顯，涇渭分明，你睡你的我睡我的。
“阿喬不吃嗎？”他於是捧著雞問。
蘇喬直接躺下抱著手背過了身去。
白君琰失笑，用樹枝將山雞穿了架在火堆之上，又把半罐水重新放在火上燒，想著烤好了再哄著人吃一點。他盤腿坐著，原是盯著那山雞看的，看著看著視線便穿過抖動的火苗落到了蘇喬身上。
他往火裏添了柴，火越燒越旺，他心裏的妒意也愈發燒得劇烈。
這滿心的妒火，幾乎將他變成另一個人。
山雞烤好，他用手撕了一塊，沖著那背過去的人輕聲喊：“阿喬？雞烤好了，吃點再睡。”
可回應他的只有外面呼呼風聲，蘇喬像是快要睡著的樣子，動了動並未答他的話。他便走過去，蹲下去用幹凈的手拍拍蘇喬的肩，聲音愈發溫柔：“阿喬，今日你沒好好吃東西，起來吃了再睡。”
“唔……”蘇喬瞇著眼睛看看他，又轉朝火堆那一邊，接著睡了。
白君琰低頭看著手裏的雞腿突然沒了食欲，走回原處準備將雞腿穿回柴棍上，也不吃了。不料身後原本應該“睡著”了的人低聲嘟囔道：“我好不容易抓來的，你不吃我便再也不搭理你了。”
“那——”
他回頭，見蘇喬輕咳兩聲又閉上眼睛繼續睡，只得老老實實拿起來咬了一口。
吃完收拾幹凈手，火堆旁已經傳來了蘇喬均勻細微的鼾聲，白君琰添了柴把火燒得旺了些，又在蘇喬身後不遠處又生了一個火堆。
周圍整理妥當後他才輕手輕腳地走到蘇喬背後，把那一半稻草墊子推上前，接上蘇喬身下的那一個，而後他躺在草墊上，餘光可見一旁竄動的火焰。
“劈啪”一聲，幹柴燒斷了。
他側過身，屏著呼吸一手緩緩伸過去搭在蘇喬肩上，再一點點探到他胸前——他輕輕從身後抱住身前熟睡的人，眼底映出面前的火堆，視線逐漸模糊。
半晌，他沈沈地、懇切地，對著那逐漸微弱的火光說了一句“對不起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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